我的妈妈是多愁善感的,但又不多愁善感。她的文笔很轻,但感情却很强烈。晚年的她甚至不想看悲剧电影:“我觉得人生的悲伤太大了,我无法承受。”于是,我们根据母亲的性格,在家里布置了一个温馨、典雅的灵堂。它并不像普通人那样苍白和悲伤。她会用清亮的声音,快速地说:“你为什么这么惨!”
家族祭奠那天,我们围坐在精美的棺材旁,每人捧着一株蝴蝶兰向她告别。她还是那么美丽,特别平静。我的母亲在她13岁时失去了父亲。她长大后性格坚强,成为一个积极乐观的女性。她一生都在照顾身边的人,一刻也没有休息。当燕生叔叔盖上她的棺材的那一刻,我想她这次真的可以安息了。
埋葬完毕,我们陪着母亲踏上了前往火葬场的最后一程。想到她就要被火化成骨灰了,我放不下,放不下!熊熊的烈火无法融化充满光与热的母亲。
当汽车爬上高架桥时,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。三天前,也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。当我们去看她的时候,天上也出现了这样的彩虹。在我心里,只有幅员辽阔、遥远的澳大利亚,才有如此美丽的彩虹。我连续两次看到彩虹。是为了迎接我的母亲吗?如果我美丽的妈妈还活着,她一定会用明亮的声音说:“看!彩虹在那边!”
我的母亲安息在一个美丽的花园里,俯瞰着天空,远处是大海。我仿佛看到她的眼睛,尽管生病了,依然晶莹剔透,飞过森林,奔向大海的波涛。
母亲去世后,父亲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看书看报。我意识到他正在读同一本书,我为母亲写的传记,他以前读过无数遍。一天晚上,父亲精神很好。他走出房间,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我们聊天。窗外的余辉映在他的身上。在过去的六个月里,父亲多次入院,体重也有所下降。他突然说道:“我在书上读到了我和你母亲小时候在北京的那些事,太有趣了!我想我可以写一部《城南旧事》的续集,把你没写的写出来。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甜蜜的满足。
我妈妈常说,她喜欢看到全家人聚集在灯下,哪怕是别人的家人,哪怕是画报、电影中的一个镜头。
1990年,我的父母来澳大利亚看望我们。有一天,我带他们参观维多利亚画廊。那天是著名画家弗雷德里克·麦库宾的画展。我们拜访了我的母亲并向她解释了情况。我母亲在其中一幅画《迷途》》前凝视了很长时间,画中一个小男孩坐在丛林的地板上,双手捂着脸,哭得很伤心。在澳大利亚的开拓岁月里,生活很艰难。父母都工作,孩子无人照顾。在树林里很容易迷路。
母亲说:“我看了之后心里好难过,真想把他从画里带出来送回家!”
她买了一个复制品带回来。
几天后,妈妈从台北打来长途电话说:“我把那个《迷途》放在书房里,每次看我的眼睛都红了!”
“妈妈,那是一幅画!”我笑着说道。
“可是你看,当年还真有这种事发生啊!”她说。
“是的,不仅孩子会迷路,大人也会迷路,但这是自愿失踪。”我说:“澳大利亚自古就有一种流浪汉,这种人甘于露天生活,不回家,只喜欢出去流浪。他唯一的伴侣就是一只狗。有一次他死在异地,被路人匆匆埋葬,墓碑上写着几个字:“他没有留下名字。”
“别说了,我实在不忍心听。”妈妈说:“家是最温暖的地方,为什么有人要离开家呢?我不会做这样的事!我怕歌终了,客人也走了。看着空荡荡的客厅,抽烟灯下打转,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哭。”
几年前,妈妈热衷于学习粉画,但我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她的画。直到去年,我才在妈妈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堆她的画。除了几幅花鸟画外,其余都是“我的门”。前有小河,后有山坡。”家乡场景。
这就是她常说的“看家里百看不厌”。